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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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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月城

篆刻著月字的木牌, 在聞楹手中閃爍著白光。

她疑惑地皺起眉頭,正想要看個仔細,誰知木牌竟從她指間掙脫, 緩緩朝外頭飄去。

“追——”戚斂言簡意賅, 已然起身朝它追去。

“師姐等等我。”聞楹忙不疊跟上。

不過幾步之後,木牌便被戚斂重新捉住。

戚斂將它交回聞楹手上。

聞楹雙手握緊它, 依舊能感受到木牌在自己掌心輕輕顫動, 似要掙脫著朝某個方向去。

“師姐?”聞楹向戚斂投去求助的眼神。

“跟著它。”戚斂沈吟道, “興許它是要去往何處。”

“嗯。”

聞楹點點頭。

兩人亦步亦趨地跟上木牌。

它朝著東面飛得穩穩當當, 像是受到某種召喚, 不曾有過半刻停歇。

聞楹和戚斂追隨著它, 穿過田野和樹林, 涉過溪流, 終於在半個時辰後, 瞧見一座城池。

只見城池方方正正,磚石壘成的城墻高約數丈, 城門之上有一塊橫匾, 上頭刻著兩個字——月城。

月城的月,正好和木牌上的月字筆跡一模一樣。

四周荒郊野嶺, 憑空出現這樣一座城池, 就像是傳說中的海市蜃樓。

眼下青天白日,城門卻緊閉著不見有人出入。

聞楹莫名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她正要問戚斂該怎麼做, 忽然間風沙四起。

聞楹下意識擡手遮擋雙眼, 手中的木牌卻又不經意飛出,朝著緊閉的城門而去。

“等等——”少女忙追上前。

手指將將握住木牌的剎那, 周遭的景色發生了變化。

風沙停歇了,樹影逐漸被屋舍樓閣取代, 耳邊傳來喧嘩熱鬧的叫賣聲:“燒餅,賣燒餅咯——”

“麥芽糖,客官給孩子買點麥芽糖嘗嘗吧……”

聞楹儼然置身於熱鬧的街市之中。

她環視四周,瞧見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少神色如常,看不出什麼異樣。

而手中木牌的白光已經淡去,重新恢覆了平靜。

聞楹將它放進乾坤袋裏收好。

來不及思索自己為何會來到此處,聞楹四處張望著:“師姐呢?”

她從街頭找到街尾,依舊不見戚斂的身影。

這一路而來,聞楹早已累得力氣所剩不多,她找了片樹蔭乘涼,這才想起取出傳音玉給戚斂傳音。

沒想到傳音玉竟毫無反應。

這地方,可真是邪門……

聞楹這下真成了一只無頭蒼蠅。

在樹蔭下歇了會兒,聞楹走進對面街上的客棧,找小二要了壺水解渴。

眼下正是晚飯時候,店裏客人卻並不多。

小二一臉習以為常,坐到離門口最近的桌邊等客,大堂中除了幾位閑談的客人,便只剩掌櫃在櫃臺後頭算帳。

聞楹喝過水,走到櫃臺旁:“掌櫃的……”

對方依舊低著頭撥動算珠:“客官有什麼事?”

“請問這是地方?”



“這裏是月城。”

果然,自己是誤打誤撞進入月城來了。

“月城……是什麼地方?”

掌櫃擡起頭來:“客官這話問得好奇怪,月城就是月城……”

說話間,他眼尖地瞧見聞楹的桌上只有一壺水,“客官可要吃些什麼?”

“不必了。”

聞楹現在沒有吃東西的心思。

掌櫃道:“那客官可是要住店?”

聞楹忽然明白過來,他這是在暗示自己,不花錢就別賴在這兒。

“那給我來兩盤菜吧。”說著,聞楹便要掏錢出來。

不料往乾坤袋一掏,她的動作僵住了。

在滄南城的時候,她早已將身上的靈石銀錢,連著那張銀契,一並給了李守純。

掌櫃眼尖地瞧出她的猶豫,冷冷笑道:“本店小本生意,恕不賒帳。”

聞楹:……

她垂頭喪氣地走出客棧。

日頭已向西斜去,街上的小販也陸續收攤回家,街巷中飄起炊煙,傳來飯菜的香氣。

聞楹獨自走在小巷中,腳尖踢著一粒碎石。

她在月城人生地不熟,師姐又不在身邊,傳音玉也失去了作用……要不想辦法出去?

可木牌會帶著她進入月城,其中定是有蹊蹺,若是貿然離開……

“好香啊……”隔墻傳來的香味,擾亂了聞楹的思緒。

她鼻尖輕輕嗅了嗅,是鹵豬蹄的味道。

聞楹循著香氣,不由自主地走到一扇桐漆斑駁的烏木門後。

透過門縫,正巧能夠瞧見院中擺著一張小桌子,桌旁坐著一位女子和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

女子背對著她,將鹵豬蹄上的肉剔下來,再夾到小女孩碗中:“快嘗嘗好不好吃?”

女孩嘗了一口,脆生生道:“好吃,娘親也吃。”

說著,她模仿著女子的動作,也笨拙地夾了一塊肉送入對方碗中。

好一番母慈女孝的溫馨場景。

聞楹的眼淚差點不爭氣地從嘴角流出來。

她轉過身,心如死灰地從乾坤袋裏摸索辟谷丹。

咦?

辟谷丹恰好也用完了。

真是天要亡我。

聞楹在門外的墻角蹲坐下來,任肚子裏響起咕嚕嚕的回聲。

她不餓她不餓她不餓……聞楹開始用洗腦來麻痹自己。

隔著一道墻,院子裏的母女倆一頓飯吃得很是滿足,聞楹還耳尖地聽見,女人將剩下的鹵豬蹄用竹罩蓋上,說留著明天再吃。

不知不覺間已是月明星稀,巷中傳來幾聲犬吠。

夜深人靜,聞楹終於做出了決定。

她從發間取下一只珍珠簪,自言自語道:“眼下沒有銀錢,用它來抵這頓飯,應當也是足夠了。”

聞楹悄然推開虛掩的烏木門,像只貓兒般偷摸著進入院中,又快步進了竈房。

小小的竈房裏擺著鍋碗瓢盆,時令的蔬菜瓜果,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而那一盤鹵豬蹄,端端正正擺放在鍋邊。

不止

是豬蹄,鍋裏還鹵著雞爪鴨舌。

聞楹將珍珠簪放下,用手撚起一塊豬蹄,偷偷摸摸蹲到竈臺後啃起來。

來到修真界數月,久違地嘗到肉味,聞楹感動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

她將手中的豬蹄啃得乾乾凈凈,正猶豫著要不要再嘗點鴨爪,忽聽到前頭屋子裏傳來女子的聲音:

“你先睡,娘親去看看鍋裏的火候。”

話音說罷,腳步聲越來越近。

緊接著,廚房門被推開了。

聞楹聽見女子拿起鍋鏟,在鍋裏翻了翻,接著又停下來。

廚房中靜了片刻。

怎麼沒動靜。

躲在水缸後頭的聞楹小心翼翼回過頭,卻正好瞧見女人手中拿著把菜刀,朝自己偷襲過來。

四目相對,兩人都驚恐地睜大了眼。

聞楹忙往後頭躲去,女子扯著嗓音:“來人吶,抓——”

剩下的那個賊字沒來得及說出口,女人被一張符紙定住了身形。

菜刀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娘,你怎麼了?”前屋小女孩忙應道。

被定身符定住的女人發不出聲來,眼中有淚水打轉。

“你別怕,我不是壞人。”聞楹小聲說著。

對方無法回應,聞楹也不知她是信或不信,只得再從乾坤袋裏取出一顆變聲丸咽了下去。

她的聲音旋即變得跟那位女子一樣:“娘沒事,就是被一只大耗子嚇到了,你快安心睡。”

小女孩不疑有他,乖乖嗯了聲。

聞楹繼續同女子解釋:“我就是路過這裏,聞見你家的肉太香了,你放心,我沒有吃白食……”

話未說完,只聽到外頭烏木門被敲響:“施三娘,大晚上的,你在這兒鬼叫什麼呢?”

來人亦是女子的聲音,想來應當是巷子裏的鄰居。

聞楹隔著窗,忙將方才的說辭重覆了遍。

誰知女子聽完後並沒有離開,反倒噗嗤一笑:“就為著一只耗子?我還以為撞見賊了,你快些出來,我有話同你說。”

她口吻熟稔,顯然是熟人來了。

聞楹擔心若是自己拖拖拉拉,她直接進屋來,那就更麻煩了。

她取出一枚化形丹咽下,在對面女子震驚的眼神中,變成她的模樣。

“來了。”

聞楹沖著門外應道。

她走出門,只見烏木門邊歪歪斜斜靠著一位青衣女子,她一邊嗑瓜子,神神秘秘朝她道:“你過來些。”

聞楹忐忑不安地走過去:“什麼事?”

“這個時候找你,還能是什麼事?今兒你倒是裝起矜持來了。”

女人挑著眼揶揄她,“長話短說,方才我收攤的時候,瞧見沈郎中的醫館裏這會子正沒人,專程繞到後門來知會你一聲。”

所以呢……這沈郎中又是誰?

聞楹不知該如何回應。

見她楞著不說話,女人不耐煩嘖了聲:“你今兒怎麼跟撞著鬼一般沒了魂,走走走,再羅嗦醫館的門就該關了。”

她不由分說,抓住了聞楹……準確來說,是她假扮成的施三娘的手,朝外頭走去。

聞楹猶在掙紮:“等等……孩子還在等著我回屋哄她睡覺呢……”

“這種事,不就是趁著孩子睡了正好去?”女人道,“再說了,小慧是個乖孩子,你也是想找個人一起照顧她,她會明白的。”

說話間,聞楹已經被她拉扯著走出小巷,繞到前街。

街上店鋪大多已經關了,只剩下一戶亮著燈。

聞楹站在不遠處,瞧見那是一家醫館,只見藥櫃後頭,有一道修長身形正在磨藥。

女人停下來推搡了聞楹一把:“楞著做什麼,還不快進去?”

聞楹隱約猜到兩人的關系:“進去……做什麼?”

“你說做什麼?”女人恨鐵不成鋼道,“從前你見到這沈郎中,哪回不是裝成頭疼腦熱,一副病西施模樣,只求她多看你一眼?”

聞楹遲疑:“可是……她不是女子嗎?”

“唉喲~往日可是你自己說的,管這沈郎中是女的又如何,反正她皮相好,生得合你心意就行,怎麼今兒又扭扭捏捏起來了?”

這是什麼風流寡婦俏郎中的戲碼……

見聞楹依舊楞著,女人直接帶著她不管不顧地走進醫館裏。

她輕笑一聲:“沈大夫,施三娘方才說她不大舒服,勞煩您給她看看。”

藥櫃後頭的人擡起頭來。

聞楹心頭一跳。

這沈大夫,果真是好皮相。

她雖生得面白如玉,卻並非尋常的釵裙打扮,而是將滿頭烏發用一根洗得發白的月白長布束起,身上穿的亦是交領白袍。

直到她直起腰,聞楹才發覺對方高出自己半個頭。

沈大夫看向她,開口之際頗有幾分斯人如玉的冷清:“何處不舒服?”

“我……”

聞楹想起先前女子說的話,“心口處不大舒服,沈大夫……”

為了不讓兩人瞧出端倪,聞楹裝得甚是認真。

她眉頭微蹙,作西子捧心狀。

沈大夫頷首:“還請施娘子伸出手來。”

聞楹伸出手,放在迎枕上。

沈大夫挽起衣袖,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她腕間。

聞楹一顆心七上八下,也不知這沈大夫當真看不看得出什麼來。

半晌過後,對方沈吟道:“還請施娘子隨我到裏屋來。”

“哦。”聞楹傻傻應道。

只見沈大夫走在前頭,掀起掛在門前的靛青長布。

聞楹跟在她身後,進了屋子裏。

見沈大夫轉過身,聞楹猛地意識到,莫非是要有什麼不能讓外人瞧見的檢查?

可自己本來就是裝病……

聞楹慌了神:“沈大夫,我突然想起家中還有事……”

她後退了幾步,想要從房中離開,對方卻手疾眼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聞師妹。”她低聲道,“是我。”

聞楹瞳孔一顫。

這聲調她再熟悉不過,聞楹猶豫著道:“師姐?”

“嗯。”戚斂看著她,“聞師妹為何會是這番模樣?”

聞楹忙將自己誤打誤撞進入月城後,經歷的遭遇告訴了戚斂,又問道:“師姐呢,怎麼會變成沈……沈什麼來著?”

“是沈瑯。”戚斂道,“此事說來話長……”

原來在那場風沙中,戚斂眼睜睜瞧見聞楹消失在月城城門處,便猜測她進了城中,於是也跟著進了城。

“從進城之後,我便感知到暗處有視線在監視著。對方雖修為在我之下,但數量不少,況且這月城著實詭異,背後之人必定深不可測……”

於是戚斂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悄然分出一縷元神,附身於與她擦肩而過的沈瑯身上。

真身卻已經離開了月城。

“原來如此。”聞楹道,“那師姐,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靜觀其變。”戚斂道,“我猜測這座月城,和先前的百花村一樣,都是芥子囊偽裝而成。”

所以城門就是芥子囊的入口?

“可是城中這麼多人,難道他們都不知道?”

“他們並非是活人。”戚斂道,“聞師妹可曾聽說過撒豆成兵的法術?”

所謂撒豆成兵,便是傳說中將豆子灑下去,可以變成與敵軍廝殺的士兵。

聞楹後背一涼:“師姐的意思是……這些人其實都是假的。”

戚斂頷首:“所以他們與常人相似,有人的生活和思考,其實只是些被施以法術的豆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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